(原载于MC@Argo

Part 4. 蜕变 —— Pursuit 追求

在我大四找工的时候,有一次闲聊问一位师兄:“你觉得我第一份工应该做多久才好呢?”他回答说:“三年。好一点的公司五年。”我当时一愣,在大家都热衷于讨论工资和跳槽的时候,我们真有这样的耐性在一家企业耗上这么长时间吗?他解释道,这是你对一个公司一个行业了解所需要的时间,只有经历了这些时间的沉淀,你的思考和见解才可能上升一个层次。

第一年的闲散,第二年的不愉快,有好几个时刻我都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该跳槽了呢?第二年的上半年是我工作生活中情绪最低落的日子,挫败感和内疚感让我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晚上睡不好还整天闹肠胃病,直到组长R离开我顶上了他的位置之后,才慢慢从低谷中走出来。如果不是想着自己有一份培训协议束缚着,我很可能真的选择离开了,是这一约束让我一次又一次冷静下来,然后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前面那位师兄)对我说过的话:“不要因为工作中的挫折而辞职,只有当你真正发展到一个瓶颈的时候再往下一目标前进。”没错,如果我是因为这些挫折而辞职,说明我只是像一个失败者一样在逃避,要走,就应该像一个成功者那样走。

完成了跟W的项目之后我想,既然自己已经做过小组长了,也总算有一个从头到尾完成的项目了,是不是可以出去试一下水呢?事实上我真的试了。刚好有一个朋友跟我说H公司有职位空缺,可以帮我内推,于是我就请了一个下午的假过去参加了笔试和面试。整个过程都比较顺利,可是当面试官问到一些深入的问题时,我察觉自己还是嫩了一点。不是因为我答不出那些问题,而是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我还没有真正在一个大型项目里经历过考验。不知是巧合还是神机妙算,就在我面试完的第二天,新任经理S(原来那个K管理并不理想,有一段时间很多人离职,于是在年头换掉了)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帮我申请promotion了。尽管升职后的工资比H公司最后发给我的offer少一些,但我还是选择了留下来,一方面我熟悉ODC这边的环境不需要重新适应,另一方面我寻求的是往上一个层次的发展机会,而H公司没给到我。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就在我拒了H公司的offer之后,有一个猎头打内线电话找到我说有份工想介绍给我,还数说了那个公司的各大特点,然后我一听这么熟悉就说:“是在XX那边的XX地方上班的部门吧?可是我上个星期才刚拒了他们的offer啊。。。”结果弄得那个猎头好尴尬。

同在这一个月里,我迎来了一位对我工作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物——新同事V。机缘巧合下,经理将新来的V同事分配到在原来R的座位,就在我旁边。V同事有七年的工作经验,走南闯北混过十来个公司,见识和阅历早已不是我们公司那些同事可比的了,关键是我们俩的性格非常相似,一拍即合。与同一届的其他培训生不一样,我是一个涉猎范围很广的人,而且总会反思自己的问题,但是缺乏实践的经验,V的到来正好解决了我这个问题。有许多东西他只是简单地说几句,我脑里灵光一闪就明白了,还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因此V也很喜欢跟我聊天,一聊开来就没完没了的。跟V的交流对我在接下来的项目帮助非常大,假如当初没有他,我很可能就不像今天这样坐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

John Cleese曾经说过一句话对我很受用:“Don’t repeat yourself.” 在Monty Python大红大紫的时候,John因为看到他们自己的作品已经在重复一个模式,于是他离开了自己的团队去寻求新的发展,结果创作出了一套登上BBC史上Top10 Sit-com的喜剧。我也常以此作为警句激励自己,无论做什么工作,至少要做的比上一次好,否则就改作其他的工作。

从九月份开始,我就跟着前辈A的组做一个香港的项目,也是从零开始。以这里为起点,我决定尽我的能力去改善一切可以改善的地方。在与V的持续交流中,我也逐渐开始理解出现在我们项目中乃至公司里面的许多问题了,有些是可以逐步改变的,有些则是短时间内很难改变的,不过我总是会加以思考,希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产生一些影响。

V说,作为一个项目管理者,首要解决的是沟通问题。他指导新人开发项目的时候,第一天就会给他们建立一个观念——他们是在一个团队里面,这里没有个人的失败,任何个人失败都是整个团队的失败。因此他们必须互相交流,互相帮助,去完成这个团队的使命。每一个团队里面都肯定有水平参差不齐各色各样的人,我们要做的不是互相指责对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而应该用我们自己的长处去弥补别人的弱点,去帮助别人建立信心,帮助他们超越自己。

以前我总是奇怪我们开会时候的情况,组长一个人在说话,问大家有什么想法时,除了有几个有经验的前辈以外大家都不出声。平时在办公室里大家总是埋头对着电脑各顾各的,半天不说一句话,大家互相都不了解,除了工作上的问题以外几乎没有私下交流。好听一点的就是尊重隐私,不好听的就是人情冷漠。会议气氛总是又严肃又冰冷,我决定先从这里开始改变。通过平时一起吃饭,工作间隙聊聊天放松的行为,我尽量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暖,最后把这种平等尊重的谈话气氛带到会议里,结果大家慢慢开始在会议中尝试说几句话了。但有些人仍然有很大的沟通障碍,有些人不愿意开放自己,有些人不懂控制自己情绪,但基本上通过潜移默化都逐渐改观了。我见过最极端的例子是一个有经验的开发者,开会的时候是公然打瞌睡,平时几乎从不与人交流,交待的任务自己慢慢做,人家问他东西问三句才答一句,如果有不合他意思的就发脾气。这是整个团队里面我无法改变的唯一例外,最后我只能劝告组长A不要把重要的开发任务交给他,但组长碍于人手不足不得不把一个重要模块交给他——结果恰好是这个模块出了问题,我们足足花了额外两个星期的时间去修补他的模块以及相连模块的错误。

除了开发团队内的沟通以外,还有广州与香港两地团队的问题需要解决。从前,香港的团队把一堆需求文档和设计文档扔过来就叫我们开始编码了,剩下的问题通过后续的电话沟通解决,而且电话沟通的任务全部落在组长A一个人身上——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进度管理,打包部署等重要任务。一个坐他附近的同事跟我开玩笑说见他几乎整天都是在讲电话,还常常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比经理还忙。而开发小组里有很多同事提出的问题,往往等很久才得到答复。很明显,这里有一个信息传播的瓶颈。后来在我的建议下他适当地把自己一些工作分给能够胜任的人做,释放了许多他的时间,他才能够专注到那些真正需要他处理的问题上。那时我有口头禅专门总结我们公司员工的状况——“我们总是疲于奔命地加班,以致于完全没时间考虑我们为何总是在加班。”

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我们的项目组有了很大的改观,大家会主动地探讨一些技术问题,会互相讨论一些需求的细节,在商量一些能改善我们项目现状的问题时,大家都能踊跃发表自己的意见。而由于我是这一系列改变的背后推动者,我也被赋予了一个类似“大副”的角色,组长A甚至把一个子系统的管理任务交给了我负责。除了管理以外,在技术方面我也比较有钻研精神,有些技术我会跟V探讨,然后自己尝试,最后推荐给组长A在项目里推行,以提高我们的生产效率。我也很乐意与其他组员分享我的知识和见解,项目中的新人有技术问题都常常会来问我,这时我就会充当起同事V的角色,给他们指明方向,让他们去思考去尝试,最终成为他们自己的知识。

在我负责的子系统完成时,正好是我工作满三年的时刻。回顾三年的工作历程,尽管彷徨过失落过,有痛苦到萌生退意的时刻,但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份工作协议。在V的帮助下,此时我已对部门、公司的发展有了一定高度的认识,认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明白了自己将来可以努力的方向,我已经可以尝试往下一个层次发展了——当然,还有一些知识准备是必须要的,因此我决定辞职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自己这三年来的收获,继续思考未来的路。我走的时候最舍不得我的是组长A,因为他知道要损失的是一位有创新意识、有责任心、善于沟通以及有魄力的好同事。我终于如愿以一个成功者的身份离开。

那么,下一份工作应该是怎样呢?

Martin Seligman博士在《Authentic Hapiness》一书里说,人的工作可以分成三种层次:A Job -》A Career -》A Calling.

现在有很多人对自己的工作感到不满意,因为一份工对于他们来说就仅仅是A Job,一份养家糊口的活,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过程不重要。很久以前就有位师兄告诉我(还是那位师兄):“永远记住你是在为自己打一份长工。”当你把自己的一生看左一份职业的时候,你就达到了第二个层次的境界,你把自己的工作当成A Career(一个职业生涯)来看,因此你知道了在每一份工作里面,你自己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你将会在什么时候选择下一份工作。

要达到第三个层次有点难,因为要受许多客观条件限制。一份终极的职业就是你工作得最快乐的职业,你已经不是为了金钱而工作,而是为了快乐而工作,因此工作对于你来说是A Calling(一种使命),你完全沉浸于工作里的每一分钟。到底怎样才算是这样的一种工作?Seligman是这么解释的:using your signature strengths every day to produce authentic happiness and abundant gratification. 一份能够让你每天发挥自己独特的优点,并得到快乐和充足成就感的工作,就是一个人最理想的工作。

遗憾的是目前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顾虑,包括金钱,包括家庭,但这个将会是我终极的追求,总有一天我会达到的!

(完)